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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九章 教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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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等著。”

楊柳脫了手套進了竈房,踩著小板凳從碗櫃最上層摸出一個小油紙,從裏面揀了兩粒大的冰糖塊,吩咐鐵柱去洗了手才遞給他。

鐵柱看得清楚,道:“五嬸,你也沒洗手。”

“……我忘了。”楊柳有些不好意思,光看著別人忘了約束自己了,她將糖塊放在油紙的一角,拿盆舀了水洗手:“我錯了,現在我洗幹凈了。”楊柳攤開兩只手讓鐵柱檢查。

“嗯,幹凈了。”鐵柱煞有其事的點點頭示意通過,才自己蹲下來洗手,或許因為有了比較,鐵柱洗得特別仔細。

等鐵柱洗幹凈手,楊柳給他一塊糖,自己也往嘴裏拋了一塊,才笑瞇瞇的忙活。

早上的雨只是將地皮打濕了薄薄的一層,太陽出來不多會兒就幹了。因為院壩是泥地,不能直接曬麥子,楊柳將剛才因為爭奪蚯蚓啄掉的雞毛飛了兩掃把,再把破竹席鋪開,把前幾天用洗衣棒敲出來的麥粒倒在上面曬。見楊柳在曬麥子,鐵柱把糖往嘴裏一塞,將鞋子一脫,光著兩只腳丫子就踩到草席上,把麥子趟出奇形怪狀的紋路。楊柳只叮囑他小心點別把麥子趟到草席外了,也由著他自由發揮。

對於農村孩子來說,趟麥子是件有趣的事情。敲出來的麥子經過再次揚塵,飛掉那些紮人的麥芒,踩在腳下既舒服還能按摩腳底,往往能在這上面磨好久時間。

其他人今天走得急,裝水的瓦罐也沒帶,楊柳估計他們等會兒會派人回來拿開水,便去竈房燒了點水再等它自然晾涼。未免李聰又用冷水洗澡,楊柳想了個懶人辦法,拿出木桶裝滿水放在太陽底下曬。不能厚此薄皮,她便將家裏的暫時用不著的木桶都拿了出來裝滿水曬在太陽底下。剛做完這些,眼角就瞅到一個小小的人影靠近,楊柳直起腰看清楚來人,笑道:“巧巧回來了。”

“嗯,我回來燒點開水再過去。五嬸你咋起來了?”巧巧小跑了幾步到楊柳跟前,關切的問道:“五嬸你沒事了吧。還痛嗎?”

楊柳照了鏡子,自然知道巧巧嘴裏的痛指的是自己人中位置那道掐痕,到現在都還腫著,當初得使了多大的勁兒啊。難怪李聰不給她照鏡子,真醜,他偏偏還看得下去。她原本想遮一下的,想到在家又不出門,臉上掛層紗也不舒服,在家裏蒙條紗巾咋看咋怪。

“中暑而已,又不是多大的事兒,我沒事兒了。你回來的正好,剛好水晾涼了。”楊柳避重就輕的說道,將水舀進瓦罐裏,想了想,又把油紙包裏的細冰糖全部放了進去。這冰糖原本是為了給鐵柱解饞才偷偷瞞下的,現在正好派上用場。她這麽做也是以防有人中暑,反正她記得中考的時候比賽800米長跑,賽前班主任要每人都喝了一支葡萄糖漿,這冰糖水不比葡萄糖細膩,但多多少少應該有點作用吧。

巧巧將籃子找了出來,抖了抖上面的灰,再把瓦罐裝了進去就準備去地裏。

“你等等。”眼見巧巧準備走,楊柳叫住她,又去地裏摘了幾根黃瓜洗幹凈放進去,從自己屋裏找了幾條幹帕子讓他們擦汗。裝完這些東西,楊柳伸手提了提籃子,道:“嘿,有些重了,你提不動,等我把門鎖上跟你一塊兒去。”看起來滿籃子,其實東西沒多少,瓦罐就占了很大一塊地方。加上瓦罐本身就沈,再裝了水進去就更沈了,巧巧小小的身子哪提得動。

楊柳轉身準備鎖門,巧巧卻掂了掂籃子,說道:“五嬸,我提得動,我走了啊。”甚至根本沒等到楊柳的應答,巧巧就快步走開了,直到一口氣走出好遠,她才放緩步子將籃子抱在懷裏。她不是不知道楊柳的好意,但看到娘留在楊柳身上的傷,她總覺得有些愧疚。

“這孩子……”楊柳嘆了口氣,心裏總感覺少了點什麽,視線轉了一圈落在鐵柱身上,才明白少的是什麽。她問道:“鐵柱,剛你姐回來咋不喊人呢?五嬸記得鐵柱可不是這麽沒禮貌的人。”

鐵柱低頭把玩著手指,擡起一只腳輕輕撥弄著麥粒,也不答話。

“怎麽了,害羞了?”楊柳打趣道。

“不是。”鐵柱面向楊柳,嘟嘴道:“我怕姐姐恨我。”

“嗯?”楊柳有些摸不著頭腦,這是上演的哪一出?

鐵柱兩只手的食指對點,悶悶道:“是我害姐姐挨了打……五嬸你可不許告訴我姐姐,不然…不然我不和你去坡地了。”鐵柱眼珠子轉了幾圈才想出這麽個威脅的辦法。

楊柳一副果然被嚇到了的表情,忙不失疊的點頭:“嗯,我一定不說。”頓了頓,楊柳又說道:“不過鐵柱你覺得自己害姐姐挨打,為什麽不跟她說對不起呢?”

鐵柱小身子扭著麻花似的,輕聲的表示不滿,道:“這還用說嗎?以前姐姐不這樣的,現在她都不跟我說話,小心眼。”

做錯事你不主動道歉還埋怨起別人不知道原諒你了。上次那件事楊柳也不知道到底該埋怨誰,但姐弟之間若是有隔閡。她看得出來巧巧是個心思細膩的,不愛說話但一切都看在眼裏,這種性格的人戒心很重,通常要通過很長時間的觀察才能在心裏認定一個人的好壞。楊柳走近,看著鐵柱的眼睛道:“你不說別人怎麽知道?做錯了事情都不敢對姐姐說對不起?”

或許是被楊柳的話刺激到了,鐵柱挺著小胸脯大聲答道:“我敢!”

想到自己08年在成都那會兒遇到地震,想報個平安,電話卻打不出去,她急得團團轉,一遍又一遍的撥電話。終於恢覆通信,楊柳第一時間就接到了老媽的電話,在她給老媽打電話的時候老媽又何嘗不是在一遍一遍的撥她的電話。直到現在楊柳都記得電話接通那一刻老媽焦急的哭腔,她當時就流淚說道“媽,我愛你。”母女十幾年,只有在面臨生死的時候她才跟老媽說了句愛她……楊柳心裏嘆息一聲,拈掉鐵柱頭上的樹葉,摸著他軟軟的發絲道:“五嬸希望你認真跟姐姐道歉,趁還來得及的時候。”

鐵柱似懂非懂,但看到楊柳的表情,還是點了點頭。

楊柳笑了笑,然後揉亂鐵柱的頭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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